對於德拉科來說，此時此刻，此情此景，是個災難。

太暧昧了，黑發男孩整個壓在他身上，一條腿卡在他兩腿之間，纖瘦的身體就在懷裏，溫熱的吐息就在耳邊。

還有那句話，那句該死的話，怎麽斷句比較好？是“我很喜歡，德拉科”，還是“我很喜歡德拉科”？

德拉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。他的呼吸越發局促，“我很喜歡德拉科”在他腦海裏不斷徘徊。他知道哈利不是這個意思，但是他無論如何也斷不開這句話。黑發男孩還沒有要起來的意思，德拉科雖然覺得備受煎熬，卻也舍不得把人推開。

哈利其實也很尷尬，此時此刻，此情此景，他和德拉科未免挨得太近了。這輩子上輩子，兩輩子加起來，他如此接近德拉科的情況屈指可數。比如，聖誕節假期後他崩潰那次；比如，掃帚發瘋的那場魁地奇比賽。

好像也就這麽兩次而已。

哈利的腦袋貼在德拉科的脖頸，隱隱可以聽見他脈搏的跳動。而他自己的心跳聲嘈雜起來，“撲通撲通”地成就一曲交響樂。

——該死的！

哈利漲紅著臉在心裏咒罵，是起來也不是，不起來也不是。起來吧，顯得自己怎麽樣了似的，不起來吧，這……這他媽是個什麽事兒啊！

心跳聲，呼吸聲，脈搏跳動聲，窗外的風聲，花園裏地精窸窸窣窣走回來的腳步聲。

心跳聲。

心跳聲。

心……

“哈利！德拉科！”

敲門聲和羅恩的說話聲。

“如果你們談完了，霍格沃茨的信到了，出來看看！”

呼吸仿佛停滯了片刻，寧靜的空氣中哈利的回答恍若一聲炸響。

“知道了！”哈利手忙腳亂地爬起來，不知道該感謝羅恩還是感謝霍格沃茨。他別著臉整理自己有些淩亂的衣服，眼睛盯著窗外，嘴裏的結結巴巴卻是對著德拉科。

“你——你還好吧？一起下去麽？”

“我……我再……反正也……不急。”德拉科跟他對著結巴，語無倫次，“我先……我要沖個澡，除地精弄得我……我先沖個澡，換身衣服……咳。”他手腳僵硬地往起坐，眼睛盯著地面，“你先……你先下去吧。”

“啊，好、好的。”哈利點點頭，轉身時刻意避開正對面的德拉科，同手同腳地出了門。德拉科沒註意到哈利的糗態，他看著哈利的腳走出自己的視線，聽到開門聲關門聲，羅恩疑惑的詢問聲（“哈利，你臉怎麽那麽紅？”），和哈利支支吾吾的回應。德拉科盯著地面，手肘搭在膝蓋上，兩手角力般互相抵著，手指僵硬地交叉再分開。良久，德拉科終於放棄讓自己的雙手尷尬互鬥，顫抖著雙手慢慢上移，腦袋也因為臉頰的熱度沈重地低下來。滾燙的熱度收攏在掌心，德拉科弓著脊背，呼吸聲由輕到重，最後急促地蕩在房間裏。

“……波特。”細小的聲音從終於找回說話能力的嘴中溜出，鉆過主人手指的縫隙落在空氣裏。那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單詞，說話的人卻楞是顫抖出了十七八個彎。那更是一個生疏的叫法，被愉悅又痛苦、難以分辨喜悅還是煩惱的聲音說出來，楞是帶上了對愛人呢喃的溫柔。

一直如此。

隱忍沈默的愛意在過去許多年裏都只是一聲夾雜著嘲諷挑釁的“波特”，那個聽的人從來不懂，這個說的人遮掩始終。

他們的人生一開始就糾纏在一起，他們的一輩子卻在開始之前就錯過，往後只有一錯再錯。

德拉科用力地吸了一口氣，使勁兒揉了揉自己的臉。

現在不一樣了。

他們的人生依然糾纏在一起，他們的一輩子也正往一起糾纏。

德拉科換了一身衣服，以免等會兒哈利看見自己原樣下去起疑或尷尬。他站在門口，手按著門把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。

“我就當確認你喜歡我了。”德拉科看著床上哈利匆忙放下的禮物盒露出一個微笑，然後打開房門，走了出去。

哈利心跳如鼓，踉踉蹌蹌地跟著羅恩下樓。

“你們怎麽了？”羅恩困惑地看著他，“我是說，你看起來可不像和他好好談了的樣子。”

“我們只是吵架。”哈利快速地說，指了指自己的臉，“我這是氣的，氣的。”

羅恩將信將疑地看著他點了點頭。

他們走下樓，弗雷德和喬治都在那兒。金妮本來也在，但她一看見哈利就跑開了。韋斯萊夫人正在發愁那些不便宜的吉德羅·洛哈特的書。哈利走過去拆開自己那封信隨意掃了一眼，為逃不開吉德羅·洛哈特而暗暗叫苦。

“我們正打賭新的黑魔法防禦術課老師是不是個崇拜洛哈特的女巫。”喬治對哈利說，“你覺得呢？”

“我覺得說不定就是他本人呢。”

“大膽的猜測，哈利。”弗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加你一個，如何？”

“算了吧，怪沒趣的。”知道自己必贏，哈利微笑著搖頭婉拒。

“如果真是洛哈特，那你們可是走了大運了！”韋斯萊夫人聞言讚嘆著，“洛哈特什麽都懂……哦，德拉科，你來了。”哈利迅速地擡頭看了德拉科一眼，又飛快地讓自己的目光停留在書單上。

“抱歉夫人，久等了。”德拉科有禮地頷首，毫不猶豫地坐在了哈利旁邊，拆開了自己的信，“我們要買這麽多故事書麽？”他看著一長串洛哈特的書皺起眉頭，“這是黑魔法防禦術課需要的書籍？”

“也許是要通過洛哈特的實踐經驗來教導你們。”韋斯萊夫人猜測著說。德拉科看了韋斯萊夫人一眼，理智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。

“我們要什麽時候去買課本？”他轉而詢問。

“下星期三。”羅恩拿出赫敏的信給他看，“赫敏也在那天去。你們相信麽，她在假期也時刻忙著做功課——對了。哈利，因為赫敏說很擔憂埃羅爾的情況，我麻煩海德薇給她送回信了。”

哈利點點頭表示知道了，詢問道：“海德薇沒有給你們添麻煩吧？”

“那要問德拉科了。”弗雷德說。

“德拉科和你的貓頭鷹簡直相親相愛。”喬治說。

哈利疑惑地看向德拉科。

“我借用了幾次。”德拉科聳聳肩，“我父母認識海德薇，送信比較方便。另外，我恐怕不能和你們一起去買課本了，我父親要我這星期日回一趟馬爾福莊園。”

“哈利才剛來呢！”羅恩遺憾地抱怨著，德拉科聳了聳肩。

“好了，孩子們。”韋斯萊夫人拍了拍手，“我想你們今天還有其他活動？”

幾個人點了點頭，之後整個下午他們都消磨在飛天掃帚上。哈利和德拉科把自己的光輪2000借出去，並借此機會躲到樹下聊天。

“你父親又準備對付我了麽？”哈利開門見山，“多比找到我家來警告我了。”

“你不是說需要伏地魔的日記本？”德拉科看了一眼哈利刻意保持的距離，“我說服我父親給你一場試探，讓他拿出了那個日記本。”

哈利疑惑地看著德拉科。

“我不想讓我的家庭再面臨被伏地魔脅迫的境地，但是想讓我父親做出徹底背棄伏地魔的決定，就要讓他看到足夠的籌碼。”德拉科說，有些擔心地看著哈利，“我告訴了他你一年級打敗伏地魔的事，這讓他動搖了。但是他需要切實地知道你有這樣的能力，而不是依靠運氣。於是我邀請他賭一把，如果你能在二年級依然擊潰伏地魔，他就會重新考慮馬爾福家的位置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哈利沈思著點頭，沒註意到德拉科眼中的憂慮，“我說為什麽你父親會在搖擺不定的時候做出這樣的事……不過，既然是你父親設下的考驗，這次你不能幫忙了吧？”他側過頭，捕捉到德拉科奇怪的神情，奇怪到，“你怎麽了？”

“你不會覺得……”德拉科有些猶豫，“你不會覺得我是在利用你什麽的吧？”

“我為什麽會這麽覺得？”哈利大為驚訝，“我需要消滅那個日記本，我之前還在苦惱這次要怎麽得到它。你現在把它送到我面前了，這不是在幫我麽？”

德拉科松了口氣：“沒事，是我多想了。你看，我自作主張拿你當籌碼——”“你說過，我們是一起的。”哈利聳聳肩，“我有我要做的事，你也有你要做的。再說我本來就要走這一遭，在這基礎上讓這件事更有用沒什麽不好。如果順利，不止是馬爾福家脫離伏地魔的掌控，也是鳳凰社更加強大。”

德拉科目瞪口呆：“你這話說的就像一個斯萊特林。”

哈利聳聳肩：“我得說分院帽這麽考慮過。”

“分院帽？”德拉科驚疑地看著他。

“這是另一個故事。”哈利說，“你父親有說要怎麽安排那個日記本麽？”

德拉科暫時放下自己的好奇，搖了搖頭：“他沒有對我說更多了。”

“希望他還是按照上輩子的來。”哈利思索著，“不……還是別按照上輩子來的好。”他嘆息著轉換了話題，“你父親要你提前回去，是為了帶你去翻倒巷見見世面麽？”

德拉科吃驚不已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們會去翻倒巷？”

“也許你搞明白的。”哈利撇了撇嘴，決定先不說自己上輩子的灰頭土臉。

晚上，哈利果斷選擇和羅恩睡一張床，德拉科表示沒意見。下午玩瘋了的羅恩很快就睡著了，而哈利在床上小心地翻來覆去，背對著德拉科的方向睡不著，面對著德拉科的方向也睡不著。夜越來越深，哈利先是努力把上午的事從腦海裏踢出去，然後又想著德拉科為什麽一點兒都不奇怪多比的通風報信。等到困意終於翻湧上來的時候，哈利迷迷糊糊地想到，下午的時候也沒見德拉科出房間，羅恩的房間裏又沒有可以洗浴的地方，他是怎麽沖澡的呢？這個模糊的問題很快被困意吞噬了，等第二天醒來，哈利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疑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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